大道，無以名之。

「視而不見，名曰夷；聽之不聞，名曰希；搏之不得，名曰微。此三者不可致詰，故混而為一。」

─《道德經　第十四章》

課後，深感課程之偉大與精妙，術與道融為一體，老師落實人文關懷理念於行動。無法簡單而記，故將心得標題為《大道，無以名之》。

「我走最遠的天涯，為的是回到最近的故鄉。」

下山的時候，我端著一片冷掉的Pizza往回家的路。在車上用閃燈拍的照片，對提供Pizza的路路學姐有點失禮，但我仍想記下這一幕。

下午學姐帶著熱騰騰的Pizza上山要給大家當下午茶，而我正準備要登台演練，無心進食。Jenny走近跟我說，這Pizza很好吃喔，我幫你留一片。她收了一片，留到下課交給我，我不曾看過天使，如果有天使，Jenny大概就是天使在人間的樣子。

Jenny很有愛，和Jenny一起坐在教室的各個角落的學長姐、同學們、助教們，以各種不同形式的愛將我們包圍著。每一個人都熱情地想將他們曾感受到的那份美好交付到我們手上。

這三天我常有錯覺，自問：「天啊，我是不是走錯棚了？我不是來參加講師培訓班的嗎？」這那裡只是講師訓啊！即來之，則安之。我對自己說。

課程期間，我有輕微的感冒，隨著上課天數增加及睡眠不足，狀況日益嚴重。首日鼻水漫流、次日鼻塞腦鈍、三日意志渙散。課程密度很高，必須五感全開，全神貫注才能跟得上課程的步調。生理狀態影響心理，對演練的題目無法擇定、對焦，同學逐一上場的精彩，都令我焦慮，而內心小劇場又在意若是感冒傳給別人，豈不增添別人的麻煩。

生理、心理交互作用，使我視野狹窄，逐起高牆，妄想用一己之力突破困境，始終漠視眼前一個又一個飄過眼前的天使。心魔竊據，眼盲鼻塞口啞，幸好耳朵還沒淪陷。課上聽到老師說，初生耳朵先來，離世耳朵最後走。耳朵始終聽得清環境的聲音，而五感多數的喪失，反而使第六感更加敏銳，感知得到在身邊發生的細微之事，卻無法言說、無法組織。

我處在一個「是我非我」的狀態，心魔竊據使我無法判斷眼前人的善意為何，是天使，又或是妖精。幸好有Frank、Sally在，有他們所在之處必是良善所居，舒緩了我的緊張。但深夜裡，我仍樹起高牆，坐困危城。

心魔還使我心生懷疑，無法坦率接受別人對我無條件的善意，無法理解別人的動機，亦質疑自己是否值得別人對自己那麼好。躲進妄念之中，作繭自縛。

第二日晨間，我遇著Sally對她說：「當人在最艱難、困頓的時候，才能看清自己的本質。」
我貌似對她說，實則是說給自己聽。

我隱約察覺自己的課題，但仍無力改變。生命最核心、最本質的課題，常會走回慣性的路上。就算唸了一百次「改變，從不習慣開始。」在最艱難的時刻面臨選擇，仍是慣性主宰決定。若想「不接受命運的安排，必得從不習慣開始。」

「看清自己的本質，不接受命運的安排，從不習慣開始。」這是我得到的第一個小禮物。

第六感的敏銳，感知到身旁也同樣不適的銀杏老師、Ada，雖是泥普薩過江，自身難保，但仍想給予同在苦難之中的夥伴，一些關懷。太習於「手心向下」，但當自己能量、能力不足時，卻不懂得「手心向上」。這個體察，是我得到的第二個禮物。

暫把自我覺察放一邊，時節過清明，腦袋也清明一些了，我想把當時感知卻無法言說的，盡力描述、紀錄下來。

「俄羅斯娃娃」

佈置在教室的最前方的枱上，展開兩側的中央是孔子像旁有兩小童駐立，有一燭火立於前。

我只能藉這畫面臨摹其形，而無法述其神。

田林老師的課，並非完全無法言傳，只是鉅細靡遺地一條一條寫下來，就失去了那分美。如詩如歌如畫，心領便能神會，語言文字只是觀者勉力而為，難免失其真。

田林老師的課程有好幾個層次，我勉力細數：課程開始前的預習及作業，加上社群的建立，學員們與工作團隊的交流認識；課程中最底層的書面教材、教室佈置(境教)、投影片輔助；再進一層教導當期學員教學技巧及主題演練；再進一層學員演練後，相互點評給建議，田林老師再總結收斂，並視各學員天賦秉性給予合適建議及回饋；再進一層開放學長姐回訓，以「過來人」身份回顧省思之前受訓情景，並給當期學員適當引導，交學相長；再進一層，請助教示範教學，讓我們知道即使是冷硬的科技專業，都能以有溫度的方式呈現；再進一層，夜課過後，田林老師領助教及學長姐，檢視當日特定教學情景，並將形外之教學手法拆解，並輔之以為何如此而作之心法，精神傳承，並將助教、學長姐對學員之觀察，予以個別加強輔導或關懷；再進一層，田林老師巡視夜戰的學員予以期勉及關懷後，再回房休息，入睡前或醒來後，我不知悉，但必有三省吾身；再進一層，課後加入社群彼此交流，砥礪切磋，相互提攜。我只能勉力細數到這樣了，我相信還有許多我細數不到的層次。

層層疊疊、交互編織，天羅地網、無處可逃。凡是有血有肉、有感覺的人，怎麼能沒有反應，沒有感動。

對於一堂有名額限制，又會被嚴格篩選才能登堂入室的課程，老師如此用心、用生命想把他畢生所學傾囊而授，己獲得機會一窺究竟的學員又怎麼能辜負這番期許呢？